飞下神坛的鸽子

从古到今，大多数动物在人类社会中的地位可以用一条下滑的曲线图表示。这当然因为现在人的胆子越来越大，以前敬畏大自然，见着什么都恐惧，小到地上的虫子天上的飞鸟，大到毒蛇猛兽，样样都要拿来拜一把，是为“图腾”；后来渐渐丢了“图腾”，破了迷信，丰富了餐桌。直到现在，很多动物只沦为“被吃”和“尚未被吃”两种。还有更多可食用资源在日渐开发中，等哪天科学发达了，像电影里一样用现代基因技术繁育出恐龙，把传说中龙的原型搬上餐桌，那人类就真的功德圆满天下无敌了吧。 先说鸽子。鸽子在中国古代的地位单从“飞奴”这个雅号就可以看出。古代没有邮政局，没有电话传真，更没有E-mail，那些没事就喜欢写信的知识分子只好想办法驯养鸽子。清朝人张万钟，养鸽子颇有心得，认为“不论羽毛嘴角，睛有光彩，翅有骨力，即为佳品。”张万钟有一个朋友，外出借宿旅店，晚上大风大雨，有一只鸽子昏倒在屋顶。旅店主人原本准备煮来吃，却突然看见鸽子腿上有油纸包的信，封口注明是京城来的，店主赶紧把鸽子救活放走了。古人的仁义，总是叫自诩文明的现代人难为情。 至于《鸽经》里说的：“鸽能闲时傍禅床”，更是把鸽子上升到了精灵的地位。据传，贞观末年，并州有个和尚，看见佛堂的横梁上有鸽子筑巢，生了两个小鸽子，和尚用粥喂它们，口中念念有词：“乘我经力，羽翼速成。”不幸的是，某次学飞过程中，小鸽子双双坠地而死。和尚很伤心，掩埋了它们。十天后，梦见两个小孩子，自称就是那两只小鸽子，现在已经转世在寺东的某户人家。和尚前往探访，真的有人家生了一对双胞胎。更玄的是，和尚叫“鸽儿”，小孩子都知道答应。后来两个鸽儿都成了大器。 传说总是能表达一些美好意愿，当然诸如此类陈词滥调的故事已经无法打动现代老饕们的心弦。现代鸽子分菜鸽、信鸽和观赏鸽，分工明确，但也不是无法逾越。比方说只要你愿意，信鸽和观赏鸽照样可以成为盘中餐。上海人民广场放养的大王鸽，自放飞以来已经损失惨重。曾经听见一个男人皱着眉头说，这种鸽子怎么好吃呢，吃什么都不能吃大王鸽。人心里还暗自感激，接着他又补充一句，大王鸽虽然个头大，肉太粗了，不好吃。我当场绝倒，想这话千万不能让那些热衷在人民广场喂鸽子的小朋友听见，否则他们会伤心死的。